【林殊生贺】生辰
梅长苏知道自己身在梦中。
林府就在眼前。熟悉至极的景象，可是他的双手却簌簌发抖，迟迟不敢推开那扇大门。
或许是破败的院墙，坍圮的雕栏……虽然早就在蔺晨的口中知道了结果，但他一直没有回到金陵亲眼看看——没有看到，是不是就能当作府中的一切，还是如同原来那般？
他从不自欺欺人，唯独这一桩，他只愿年复一年地欺骗自己，留存着心中最后的一点温暖。
梅长苏正出神间，后脑勺忽然被重重一拍。
“还愣着干什么，可就等你了！”
梅长苏霍然回首，一向伶俐的口齿此刻也不由得结巴起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父……林，林帅……”
林燮一身轻甲，看起来像是刚从军营回来。闻言眼睛一瞪：“林什么帅？臭小子，换了个样子就敢不认爹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不是？”
“不，我……”梅长苏心中一酸，连忙眨了几下眼睛，将那股酸涩压下，声音有些干涩：“父帅……”
“这才像话。”林燮上下打量了梅长苏一眼，点点头，颇有些欣慰的样子。“看起来还不差。不过，军中是军中，在家里就别叫父帅了。”
梅长苏愣了愣，终于露出了一抹浅浅的，但发自真心的笑容来——这种毫无阴霾的，轻松而愉悦的笑容，对他来说，实在是久违了。
“爹。”
他缓缓地，几乎是有些意犹未尽地低声回应。
林燮又拍了把他的脑袋，动作却放轻了许多，率先推开门：“好了，快进去吧，一直站在门口像什么话。”
梅长苏赶紧应了一声，与林燮一前一后跨进府中。
庭院画廊，林木新绿。廊下的宫灯一盏接着一盏，照亮着回家的路，一切都如同记忆中一样，仿佛他只是小别方归，就连临走之前亲手挂上的金鱼灯都还未撤下。
正厅灯火通明，远远看去，已经能见到人影绰绰，热闹非常。言豫津的脑袋忽然冒将出来，大老远地冲梅长苏使劲儿招着手：“林殊哥哥你可算回来了……啊，林帅！”他喊得起劲，这才注意到一旁的林燮，赶紧吐了吐舌头，放下手来，一本正经地问了一声好，换来林燮似笑非笑的一个眼神，登时尾巴都夹紧了三分。
梅长苏有些急切地踏上台阶，走进明亮的灯光里去。母亲在上首朝他点头，景禹哥哥笑道：“小殊，今天你可是主人公，竟然让我们等这么久，这可不行。”
母亲，言叔叔，景禹哥哥，景琰……一张张熟悉的面容环绕在身周，都朝他投来带着笑意的、关注的眼神。
他是主人公？
梅长苏忽然低低笑了起来。
对啊，他怎么忘了，今天是二月初六啊。
是林殊的生日啊。
萧景琰走到梅长苏身边，皱眉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一拳便朝他肩头锤去：“小殊，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不过都不重要，既然回来了，我可等着要跟你打一场呢，这次一定是我赢！”
“……是啊，现在我可打不过你了。”梅长苏低声回应。
言阙走到梅长苏的另一侧，拍拍他的肩膀，声音中有些感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都回来了，就开席吧。”
言豫津欢呼一声，拖着萧景睿就往席间跑，边钻到座位上边嚷嚷：“长公主酿的梅子酒，我今天一定要多喝几杯！”
萧景睿简直无可奈何：“往时怎么没发现你竟和谢弼一样，是个十足十的酒鬼！”
梅长苏被萧景琰推着，坐到位子上，只觉得脑袋一片空空的茫然，但内心却充盈得满满当当，满到几乎要溢出胸膛。
热热闹闹地吃完了饭，小辈们又讨巧逗趣地打闹了一轮。言豫津挨桌敬酒敬得分外起劲，直到被言阙冷冷瞟了一眼，才悻悻放下了酒杯。长辈们聊着闲话，小辈们围在梅长苏身边。萧景琰正眉飞色舞地向他描述着自己是如何给他寻到今年这份生日礼物。
“……这珍珠可够大了吧？我在海边捞了足足三天，才捞到这么一颗鸽子蛋大的，整整一个星期浑身都是海鲜味儿！”说着还抓起袖子又嗅了嗅。
言豫津嗷地一声蹦开两尺远：“景琰哥哥，你这么一说，你身上还真有点儿海鲜味……啊！”
萧景琰收回手来，捏了捏拳头，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劈啪声。萧景睿赶紧按住言豫津，瞪了他一眼：“胡说什么！”
“小殊，怎么感觉你今天格外沉默呢……小殊？”
梅长苏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事，我很好。”
真的很好……很久没感觉过这么好了……
萧景睿有些担忧：“林殊哥哥大概是鞍马劳碌累了吧？不如还是早些休息。”
萧景琰仔细地打量了梅长苏一眼，也赞同道：“是啊，反正以后还多的是时间，等你休息好了，再来找我就是了。”
确实快要夜深了。
梅长苏再次环顾厅中，烛火下一张张笑脸显得温暖而又亲切。他的目光落在晋阳身上，犹豫了一下，还是朝她的方向快走了几步。晋阳立时便注意到了，含笑唤他上前来。
梅长苏顺从地走到晋阳面前，半跪下来，仰头注视着她柔和的面容。
“殊儿，你瘦了。”晋阳伸手抚上梅长苏的面颊，声音中有些心疼，“这些日子想必吃了不少苦吧？”
“娘，我很好。”梅长苏注视着她，半晌，露出了一个柔和的笑容来。
“好，好。再忙也要注意身体，可别仗着年纪轻就胡来……现在你也长大了，不在家里，娘也管不到了……”
“怎么会管不到呢？”梅长苏轻声回答，“不管多大，殊儿永远都是……”他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继续开口，“永远都是您的孩子啊。”
“不错。”
梅长苏抬起头来，发现林燮不知何时走到了自己身边，低下头来与自己对视。在灯火柔和的光芒下，林燮的目光也显得柔和了些许。
“小殊，你要记住，无论何时，你永远都是林氏的子孙。”
梅长苏震了震，许久，才一字一句地答道：“林殊记住了。”
无论何时，他永远都是是林氏的子孙。流着林氏的血，也担负着林氏的责任。
他一直都是他们的孩子。这一点，不曾变过。
林燮注视着他，目光中充满了威严与期许，拍拍他的肩膀：“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爹，娘。”梅长苏再度抬起头来，有些眷恋地注视着这一切，似乎要将它们深深刻入脑海。他的家，他的亲人，他的好友，都在他的身边。他的目光渐渐变得坚定起来，双膝着地，恭恭敬敬地朝林燮与晋阳行礼。
“父帅，母亲，请多保重。”
梅长苏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蔺晨正在他的床前打转，摸着下巴啧啧称奇：“哎，你到底做了什么美梦？我好歹也认识你好几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你笑得这么荡漾。”
梅长苏瞟他一眼，却难得地没有反驳。
“昨天是我的生日。”梅长苏忽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了一句。
“昨天？”蔺晨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盯着梅长苏看，半晌，才啧了一声：“这么多年了，我还是第一次听你提到。”
“不论早晚，我最终还是提了，不是吗？”梅长苏展颜一笑，冠冕堂皇地伸出手来：“所以，蔺大公子，礼物呢？我听说前些天琅琊阁刚刚收藏到秦大师最新的一件得意之作……”
“梅长苏你大爷的！想都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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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写的一章。
小殊，生辰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