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雪

一条咸鱼锅底烙

【遥绮】与妻书(二)

绮儿:

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常要更冷些。细雪下了又停,停了又下,很是阴寒。每次出门,回来时靴底总免不了一片湿泞。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你总爱把自己裹成厚厚一团,缩在房里不肯出门。

冬日烹雪煮茶是你极爱的雅事。只是,除了风雅之外,我总觉着你定然是想以热茶驱寒,否则,你又怎么会一到冬天就常常不愿动手,却让我瞎折腾着给你泡茶,一面怪我暴殄天物呢?

我一向不解风情,也静不下心来,于茶道向来不甚了了,然而看你点茶,无论多少次也不觉烦腻。

白瓷小碾不疾不徐,沸水一线注入茶盏,茶筅击拂似轻还重,如同剑客使起一套练习过千百遍的剑式般行云流水,一招一式沉静而从容。

声声击落我心底。

偶尔微微抬眸,看见你螓首低垂间露出的一段瓷白脖颈,心荡神摇间迎上你眸中几分嗔怪,如秋水般漾着又轻又浅的縠纹,波光潋滟。

那一道波光刻在我心上,只怕是再难消去了。

前些时候院中梅枝负雪,我取了半坛,可找了半天才找出些许去岁的陈茶,这才恍然想起,今年自过年起我们便一直待在金陵,直至后来我扶柩回了玢佐,诸事烦杂,竟是再也未曾来得及为你备上今年的新茶。

学了你的样子碾茶点茶,看过十遍百遍的流程,即使动作力道我记得一分不差,点出来的茶汤终究谬以千里。上好的雪水,却配上了这陈茶,更兼由我笨手笨脚地糟蹋,你若在时,必定又要怨我暴殄天物。

难怪你平常总不会单饮这皋卢茶,仅仅取三四叶于茶中调出甘味。原来这茶竟然这样苦涩,充斥喉间,溢满脏腑,心肝脾肺,无一不苦,无一不涩。

你曾说皋卢苦后回甘,自有一番清香,我却只怕那清香一触即走,渐渐淡去,最终无处可寻,正如这房中你的物件渐渐减少,最终了无痕迹。若当真到了那时,我又该到哪里去寻你呢?

这包皋卢陈了,便把它收起,不去品尝,便不会害怕它的美好消散。让它待在旧时的妆奁里,尘封在记忆深处,牢牢占据着那一处的痕迹,也没什么不好。

剩下的小半坛子雪水,我将它埋在院中,待到来年开春,给你泡最新的君山银针,可好?

到那时,想必江南的海棠花亦开得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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